意外遇見的大師演講—廖鴻基先生與海洋文學

昨天中午吃完飯正要走進校門的時候，看見歡迎廖鴻基先生的海報，才知道學校邀請了海洋文學的代表性人物來學校演講。想起上個月在北一女，因為人數爆滿而擠不進演講廳的遺憾，居然能夠意外地在清中禮堂得到彌補，實在是又意外又開心。於是馬上就混在學生隊伍裡頭，走進禮堂找了位子坐下來，準備享受一餐文學的饗宴。

會認識廖老師的作品，是因為學科中心這學期要轉型海洋教育的緣故。當時我就打算以海洋文學作為入門，請我的好友敏佳（國文老師）為我推薦幾篇海洋文學的作品，而廖老師所寫的「鬼頭刀」就是其中之一。唸過之後，我真是愛死了描述鬼頭刀那種倨傲與自信的片段，像是：

…牠一點也不在乎船筏的陰影，不在乎船上虎視眈眈的漁人及漁具。偶爾牠會好奇的停下來與你瞪上兩眼，然後從容離開。牠那毫不畏懼的眼神，顯現牠不是智商不足，就是信心十足。…

…粉紅色的假餌掛在牠的嘴角，牠游水的姿態竟然還十分從容。充滿自信的緩緩游向左側，用牠大大的左眼狠狠瞪我，那眼神毫無畏懼而且十分的不在乎；再悠閒的游向右方，右眼一樣的對我射出倨傲的神采。…在提牠上船的剎那，牠甩了甩頭輕易的扯斷了我手中的魚線。…

從這些句子裡，我彷彿可以看見鬼頭刀臉上那種略帶著輕蔑的眼神與微微揚起的嘴角，就活生生在我眼前；然後下一刻他就挺起驕傲的背鰭，把水面刮出一道炫耀似的水痕，游向遠方的落日餘暉；最後，只留下捕魚人一臉咬牙切齒的挫敗。我很好奇，是什麼樣的體驗跟感受，可以讓人寫出這樣深刻的神韻。

廖老師說，其實海洋就是他的生活。

他曾經在漁船上工作過很多年，信手拈來就是數不清的海上奇談。他看見飛魚為了一親野百合芳澤而化做水面上白色的飛鳥、他可以跳下海陪著海豚游泳想交個水裡面的朋友、他甚至還曾經目睹鬼頭刀擔綱演出的淒美愛情大戲。到最後，你真會開始懷疑魚市場裡那些排列整齊的魚貨，都還有妻小在大海的家裡等著親人回家了。

如果你以為這是作家所特有「想像力過度症候群」的話，那你就真該聽聽廖老師說他問老船長問題的這一段，他問說：

「為什麼我每次拉上船的鬼頭刀都是母的呢？」

「阿哩丟缸ㄟ啊（台語：因為你是公的啊）！」老船長回答。

「不要笑我啦，我是認真想知道。」廖老師追著問。

「黑係缸ㄟ較夠木ㄟ，呴木ㄟ新甲啦（台語：那是因為公的（鬼頭刀）會照顧母的（鬼頭刀），讓母的先吃啦）！」船長認真地回答。

不死心的廖老師後來又追問了好幾位老船長，發現大家的答案都是有致一同，只有一位老船長的答案比較不一樣。

「缸ㄟ卡乾（台語：公的（鬼頭刀）比較奸詐）」他說。

聽到這裡，我真的忍不住大笑出來。原來在這些討海人的眼中，每一種魚的每個動作、行為跟習性，早就都被賦予各自的性格了。難怪在廖老師筆下的海洋會那麼生動、那麼親切、又那麼感人。

最後，廖老師把兩個小時的演講結束在「海洋、故事、繼續」這幾個字。沒錯，對廖老師來說，海洋就是他的家、他的生活。他無時不刻都在體會、感受，所以他總會有寫不完的故事，從筆端傾洩而下。我覺得他帶給大家的感動，絕不僅止於海洋而已，那是一種用心生活的態度。

魚市場裡有個阿婆，每次都堅持要把魚貨排得漂漂亮亮的。他不在乎這些魚反正馬上就會賣掉了，因為他認為這些魚都很漂亮，為什麼要把他們堆得醜醜地賣掉呢？

廖老師也一樣，他覺得海洋很美很美，有很多很多寫不完的故事，於是他用筆來記錄下這些感動。雖然我們不是每個人都喜歡海洋，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寫出感人的故事，但我們每個人都有「心」。如果我們也願意用心來體會、來感受生活，即使我們沒有作家手中那隻揮灑自如的五色筆，卻也不會減損生活中每個小故事所傳遞出的感動。

這樣，也才值得了人生啊！

後語：聽廖老師演講的過程中，發生了一些有趣的小插曲，恰巧真實地反映了用心與不用心的差別（我寫在「用心生活，你的收穫會比付出的多更多」一文中），算是意外的收穫吧！